我们对父亲致以崇高的敬意,他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了家人,那是他用血和汗辛苦挣来的¨¨
郑苏洋先生,我们敬爱的父亲,一九一七年九月二十四日出生于中国福州富裕的郑氏家族。我们的曾祖父,亦即他的父亲郑鹏挥,是当地鼎鼎有名、德高望重的医师,更是清朝著名的诗画家郑板桥的后裔。他们居于大宅,仆婢众多。我们的父亲是郑氏第十九代后人。「Tan」这个姓氏,是马来西亚政府作官方用途而起的。
我们的祖父郑隆昌是曾祖父的四儿子,为四房所出。曾祖父与正室所生的嫡子,亦即我们的大伯公,除了是一位医师外,还身居政府要职。曾祖父过世后,因为大伯公是长子嫡孙,且与同辈相比学识又最为渊博,所以大部份的遗产都归他所有。
曾祖父的四房为他生了三个子嗣,而祖父是他的最小的儿子。
祖父并没有从曾祖父处继承到很多遗产。身为长子的父亲,就像当时大部份的年青人一样,决定漂洋过海到南洋谋生。
一九三七年,父亲与三伯公(曾祖父与四房所出的儿子,于同辈中排行第三)抵达马来亚(即今西马),当时父亲才二十岁。四年后,即一九四一年,父亲重返中国,与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母亲秀妹结为夫妇。当时的中国正处于动荡不安之际,百姓饱受战火之苦,由蒋介石率领的国民党及以毛泽东为首的红卫兵正联手对抗入侵的日军。每当天还未亮,父亲就会制豆腐然后下田耕种,母亲就拿豆腐到市场去卖。
即使父亲已高达八十六岁高龄(以二零零三年计),他的长子也只是五十四岁而已。因为活在贫穷与营养不足的环境下,母亲怀孕期间出现过不少问题。她曾经历数次流产,有三个儿子更在出生后数天便告夭折。
母亲在十八岁那年首次怀孕即告流产。十九岁时,她产下一名女婴,产后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同年(一九四三年),祖母逝世,享年才四十多岁。外祖母认为,那是初生的孙女为家人带来的不幸,于是便任由她流落街头冷死。
一九四七年三月,父亲决定再赴马来亚,母亲亦有随行。这时中国陷入国共内战,共产党似乎正处于上风。基于共产党即将掌权,富裕人家纷纷离开祖国。及后,于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共产党正式执政,郑家的产业亦随即拨归国家所有。
一九四七年五月,我们的父母(分别是三十和二十二岁)决定在雪兰莪的雪邦定居,并以养猪为生。不久,母亲产下一名男婴。可惜,出生数天后便夭折。他们当时尚未有任何子女,于是在一九四八年收养了一名女孩,希望她会为家中带来兄弟姐妹。次年十一月,他们首名女儿出世,紧接着,于一九五一年十月又再诞下一名男婴。翌年,母亲再度流产,令他们深感气馁。一九五五年六月,二女儿的出生为他们带来无限欢乐。可惜好景不常,他们的生活变得十分艰难,除饱受贫困之苦外,亦因当时马来亚正值共产党叛乱,他们被受战火威胁。由于养猪场离家甚远,加上军方实施宵禁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计。一九五七年,母亲再诞下一女,就像许多雪邦的市民一样,父母无力抚养她,只好把她交给芙蓉市的天主教传教士收养。数年之后,由芙蓉市修道院中学[译名]的记录得悉,并经国家人口登记局证实,该名女婴,被命名为玛莉,她在于患上肺炎三个月后离世。
一九五八年,父母决定迁居永平,一家六口租了一间小房间居住。就在永平,母亲再产下一名女儿。靠变卖雪邦的房子、猪场和猪只所得,加上向亲友借贷,父亲花了800马币买下六英亩土地用来种植橡胶树。早上父亲会替其它地主工作,包括为他们的农田除草或在田边开发引水道。父亲在烈日下拚手抵足地工作,每天只有6马币的微薄薪酬,而且工作机会也不常有。因此,下午和没有工作的日子,父亲都会把时间花在橡胶园。养女和大女儿靠取树胶,每人每天可以赚到2马币帮补家计,那时她们才十一岁和十岁。为了帮补家计,她们牺牲了许多,甚至失去了到学校读书的机会,家中的年幼弟妹都非常感激她们。
一九六零年,父亲赚到足够的钱,用了600马币买下现居。他的第二个儿子和最小的女儿都是在这房子出世的。
我们记得小时候,吃的只是饭或稀粥,拌以酱油或一至两小片腐乳。
直至七十年代初,父亲冒险接下到偏远森林作伐木工人的合约后,我们的生活才逐渐改善。我们的姐姐也靠割取橡胶赚到更多的收入。当我们十一、二岁时,也开始到橡树林去帮忙,由早上四点半工作到约六点半,然后回家准备上学。我们靠头上的煤油灯照亮阴暗的小径,以单车代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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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您,父亲!
父亲的工作危险万分,他曾有好几名工友被倒下的大树击毙。有时候他会到遥远的哥打丁宜市和彭亨市工作,每趟都要在树林里住上一至两个月,而所有家务都交由母亲去打理。我们还记得每当看父亲的工具及烹调用具,还有停泊在门前的出租车时,我们着实有多兴奋!那表示父亲回家了。但每当他要离家工作时,我们都感到很伤心,并开始担心父亲的安全。幸好天父一直都守护着父亲,在他从事伐木工作的十五年来,虽然受过不少次伤,但也都是很轻微。
父亲经常受到同侪和雇主的尊敬。他的旧雇主也赞许他非常诚实和勤奋。他只会关心怎样把工作做到最好和准时完工。他既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也不会花时间去做无聊的事。没有工作的时候,父亲的朋友都在咖啡店消磨时间静待下一份工作的来临,父亲就会到橡胶园去施肥和洒除草剂。七十年代中期,他已经有能力去买第二片大约六英亩的橡胶园。
他用辛劳和汗水来换取我们安逸的生活。每当欠缺足够的金钱去支付我们的学费时,他就会向较亲密的亲戚借贷,又或是靠标会得来足够的钱。他总是很快就能把债务偿清。八十年代初,他的第二兒子要到英国修读法律时,他毫不犹豫就把一九五八年买下的橡胶园卖出,藉以资助儿子留学的费用。父亲认为这是一项长远投资,但有很多老一辈的亲戚都不赞同他的做法。可是,部份变卖所得遭合作社冻结了数年。幸亏有女儿们和女婿出钱资助,儿子才能顺利完成学业。
靠变卖资产所得,父母终可得偿所愿,重返中国。一九八三年,他们获得马来西亚政府批准后,便起程返乡,这是他们自一九四七年后首次重返祖国。
父亲不但孝顺父母,对兄弟姊妹也非常尽责。虽然父亲收入微薄,但仍经常汇款给他们。即使祖父于一九七六年逝世后,这廿多年来父亲仍持续汇款。我们仍记得,当父亲收到祖父过身的消息时,他那痛哭的样子,那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他哭。因此,一九八三年的中国之行,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一直深感愧疚,因为未能亲身祭祀父母,希望藉此行能有所补偿。回到家乡后,为了纪念他的父母,他兴建了一座宏伟的墓穴,把他们合葬。
不同于父亲其他从中国移民外地的朋友,他很强调教育的重要,或许这就是他最令人难忘之处。他会不顾一切确保我们受到良好教育,纵使母亲有时埋怨,认为应该让我们去工作以减轻他的负担,好让六十多岁的父亲能过退休生活。每当母亲有这些埋怨时,父亲都会责备她目光短浅,他清楚知道学识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父亲当过工人,也当过伐木工人,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因此,他经常告诫我们努力学习是多重要。
父亲直至七十一岁才退休。他退休时我们已有能力自立,也可以多花时间侍奉他,给他无限的爱和大量礼物,这些已经成为我们珍贵的回忆了。不过,父亲并不是一个静得下来的人。虽然在我们的坚持下他没有再当伐木工人,但他仍每早骑着那部已经有二十五年历史的电单车到橡胶园去劳动,直至他失踪。
今日,我们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假如没有父亲的话,我们也没有今天的成就。我们会把父亲的事迹世世代代传颂下去。
父亲走的路并不容易,但他却成功走过去了。虽然我们并不富有,但是我们的内心已经因为父亲而变得很富有了。他教导了我们什么叫诚实,什么叫勤奋,什么叫忠孝。父亲不顾一切养大我们,这让我们时刻感到,有他当我们的父亲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对于父亲的失踪我们深感哀痛,在兄弟姊妹之中,有些连浏览这个网站也做不到,因为每当想起失踪的父亲,他们就会泪流不止。父亲生死未卜,这种感觉实在很令人难受。
但,我们仍想向杰出的父亲致敬,他为我们所做的,我们一辈子都偿还不了。我们建立这个网站,是要让浏览的人都知道我们有一位多么伟大的父亲。他付出过的血汗绝不会白费,因为有他,他的孙儿们现在才有机会入读大学。他在烈日下所流的汗,造就出一个有律师、有医生、有会计师,还有建筑师的家庭,而这个家庭,是靠他无私的奉献才能建立,才能茁壮成长。
父亲,我们永远感激、怀念您。您將永远在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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